众神之神剧情解说(深度揭秘!《众神之地》总导演讲述幕后拍摄惊险故事……01:06)
《众神之地》宣传片
纪录片《众神之地》2022年7月在B站平台(哔哩哔哩)上线以来,被众多网友封为“年度最佳国产自然纪录片”,本片拍摄前后历经4年,最后制作出四期,分别讲述了青藏无人区的野牦牛、中华白海豚、野生东北虎和云南野生亚洲象家族的故事,豆瓣9.3的高评分更彰显出这部纪录片的精彩。《众神之地》幕后制作团队更可以称得上“豪华”——总导演曾海若,曾担任感动千万人的藏地纪录片《第三极》的总导演和《极地》的监制;而总制片人胡小鹿更是与他合作搭档了近20年,两人一同创作出这些高品质作品;摄制组记录下多个震撼人心的场面和张力十足的情节,所以摄像团队被很多网友戏称为真正的“众神”;本片配乐更是享誉全球的日本乐队神思者 S.E.N.S.,他们曾创作出气势磅礴的《故宫三部曲》,打动了很多听者。
我们本次邀请了《众神之地》的总导演曾海若进行深度专访,让他为我们揭秘这部被许多观众称赞的国产纪录片,不为人知的幕后创作故事……
拍摄结束后,曾海若凝视野牦牛岩画不愿离开
对话曾海若
《众神之地》四期的主角都是动物,拍摄动物时不可控、危险的因素很多,在策划初期,您是如何下决心来做这样一个纪录片的?
曾海若:首先最重要的是,我们特别有感于它们身上的美感,这种美感饱含力量,也带有和谐。当我第一次在大海中看见跳跃起来的粉色海豚时,第一次在热带雨林边缘看见野生大象时,在高原上看见野牦牛时,我会觉得他们和那个环境有一种特别和谐,特别“对”的感觉,由于它们的存在,这片地方好像有了着落似的。所以后来我在解说词里写到——“他们是这块土地的点睛之笔”。另外,它们确实都曾是中国人精神世界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它们也曾是传说,而这些传说竟然还活着。你在动物园看到它们是一回事儿,但在它们自己的领地看到它们是另一回事儿,这些活着的“传说”从之前很遥远的时间走到了现在,它们是代表着自然意志的神奇动物,如此之美,但在今天面临着种种的困境,这些困境本身或者说它们要突破困境的愿望,就是我下决心想拍《众神之地》的原因。
请您结合片中具体镜头讲述,拍摄《众神之地》时使用的主要摄影器材是什么?是否用到了一些特殊设备?
曾海若:我们使用的主要设备是RED GEMINI双子星电影机和RED EPIC,用到的镜头较多,主要包括Canon佳能的50-1000mm,另外还用到了一些镜头组包括安琴、蔡司、还有老蛙特种微距镜头,航拍用的是大疆无人机。拍摄四种动物使用的设备分别来讲的话,首先,拍摄野牦牛时没有什么技术改装,主要是花时间跟拍,拍摄时主调性以Red为主,但同时也选用了一些更轻量级的小机器去拍,包括索尼的FS7和A7S,就是为了跟踪拍摄更方便。拍摄亚洲象的主要机位是Red和更便于在丛林中移动拍摄的Canon佳能C500Mark II,除了大量航拍之外,还是靠佳能的50-1000mm镜头去调画面,远远拍摄。拍摄白海豚时,比较费力,我们尝试使用了不少机型,包括水下工业摄像机进行水下拍摄,但最终都失败了。最后我们在快艇上改装了一个摇臂,同时搭配稳定器,用Red为主来拍摄。然后有一部分是水下置景拍摄,像寄居蟹的故事片段,其他大多数画面基本是靠长焦调。东北虎的拍摄主要依靠了国产的红外触发相机。
“白海豚”摄制组,在广东江门出海不久便遭遇台风
摄制组在平静的海面上寻找白海豚
“野牦牛”摄制组,摄影师拍到理想画面后的神情
您和摄制组在拍摄野牦牛、东北虎这些凶猛的野生动物时,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是如何解决的?
曾海若:按道理来说,拍摄东北虎应该是最危险的,但事实上,10多个人刚进入森林,东北虎哪怕在10公里外,它也能知道你来了,会远远躲开不让你看见它。所以其实拍摄东北虎并不危险,而是它太敏锐了,不太容易拍到。其实森林里面比较危险的往往是野猪,熊之类的,幸运的是我们并没有碰到。
真正危险的是拍摄野牦牛和亚洲象,尤其拍摄发情期的野牦牛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们希望制造一种“习惯”——就是我们每天都会在某一个地方出现,慢慢蹲守,让野牦牛熟悉摄制组,让它知道你的意图。然后我们会跟它设定边界,不会靠它太近,同时我们也会始终保持警惕。所以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摄制组逐渐和野牦牛有一定默契了,才能更好地拍摄。野牦牛一般不会攻击人,但还是发生过几次很危险的状态,就是摄影师或许没掌握好安全距离,野牦牛就冲过来顶人,然后摄影师跑走、摔伤等等这种事情还是发生过。但摄制组基本每次拍摄都会提前留有后路,知道被袭击时该怎么跑。
拍摄亚洲象也是如此,它们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动物,森林里面有大量的遮挡物,你可能上一秒还看不见它,等你转个身,它突然就出现在你眼前了,像这种跟大象狭路相逢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所以摄制组每次都是一路狂奔逃跑。其实拍摄野生动物,尤其这种猛兽,不是要偷着拍摄,这种情况其实很少,大多数情况下是要跟它们建立连接。就是你要按照它们的节奏来,它不紧不慢,你也要不紧不慢,然后慢慢跟着,保持距离。这种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双方的一种“习惯化”,你不能说拍几天就走了,你要在那里待够了时间,花很长时间跟它们达成一种生活节奏上的共处状态,才可能拍到想拍摄的东西。
结合这次《众神之地》制作经验,您觉得拍摄自然动物类纪录片时,摄影师需要具备哪些能力?
曾海若:《众神之地》的大多数导演确实都是第一次拍摄这类纪录片,但多数摄影师都是国内很成熟的动物摄影师,比如孙少光,他们都曾帮BBC、探索频道Discovery拍摄过内容。我接触的这些野生动物摄影师,首先业务能力很强,他们不只会拍摄动物,其他内容也都会拍。他们还会去学习国外一些先进的摄影技术,提高自己使用各种设备的灵巧度。因为有时在野外拍摄时,摄制组没有办法带很多镜头去一些地方,这时如果只有一个镜头,那怎么把画面拍好,这些都是对摄影师业务能力的要求。另外,如果你不热爱这个职业,我觉得拍摄几乎是没办法进行的。因为野外生活条件很差,但我感觉这些摄影师在野外都很快乐,感觉一到野外就“活”了,他们喜欢大自然,我觉得这种心态特别重要。并且,吃苦的精神也是必需的。为了轻便,摄影师有时要独自一人拍摄,比如追踪一群野牦牛,你骑着摩托车就得赶紧去,很难去等特别多人、大规模的摄制组去跟拍,导演一般都跟在后头,摄影师永远都冲在最前面。但最重要的,摄影师要对于动物本身有深刻的认知。在拍动物时,相比导演,摄影师其实更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在哪拍、什么时候去、等多久、机位架在哪儿,这些事情都要基于对动物习性的认知才能决定。因为不管你有再好的设备,如果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不知道它某个行为是什么意思,你就无法对动物的下一步行为有预判,没有办法去拍摄,或者说你拍的可能仅仅是表面现象。
04:54辛苦、搞笑又心酸!“亚洲象”摄制组幕后花絮(第三集《寻找故土》亚洲象篇)
在拍摄中华白海豚时,摄制组是如何长期追踪同一个主人公的?或者拍摄这种水下生物,怎样才能拍出一个较完整的故事?
曾海若:我们最初设想的是能拍摄一个出生没多久的深灰色小海豚,然后一直跟住它,拍摄它跟着母亲学习捕鱼,慢慢成长,最终在片中呈现出它从灰色到白色,身上色彩褪去的过程。但实际上跟拍海中生物特别难,我们没有高级的设备可以依赖先进的声纳系统去找同一只海豚,摄制组只能纯靠肉眼来找,识别不同的白海豚又很困难,而且它们的活动区域较大,经常就找不着了。另外,我们每天要租船,但一开始拍到的镜头几乎天天都差不多,所以成本很高,拍着拍着白海豚,我们甚至都准备要放弃了,但还是不甘心。“白海豚”这期的分集导演杨翌舒就一直在当地待着,跟渔民交流,当时大家等得都已经绝望的时候,她等到了两次白海豚救助。救助白海豚“老白”就发生了几个小时,都来不及调摄影设备,但因为导演在附近,她迅速去了救助现场,最后直接用手机拍的。后来另外一次白海豚救助时间长,我们紧急调了摄影师过去才拍到了更充分的画面。所以,拍摄动物要说难,也没有那么难,就是吃苦和耐心,然后再加上一些运气。
04:05珍贵场面!中华白海豚救助现场(第二集《粉红色的回忆》片段)
拍摄纪录片,经常会遇到前期策划和实际拍摄完全不同的情况,也会遇到很多未知,您是如何面对这些的?
曾海若:这基本上是一个定律,前期策划和拍摄情况不一样,这是肯定的,一定不一样。但是,我还是特别强调前期的策划,对未来设想的剧本写得越详细,拍摄时就会越有帮助,你就越能去应对和迎接变化。我们拍摄前会有一个很详细的调研报告,对于人物、动物、自然环境、风俗、季节等等这些都有非常详细的回答,这就相当于一份操作手册。你要去迎接变化,对任何的未知都要感到兴奋,然后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之后怎么办?当天晚上就要立刻着手修改原来的剧本,不是说只把新发生的内容记下来,而是把新的内容在故事中起的作用,以及它未来可能的走向写进去。但这个所谓的剧本,绝不是为了拍摄时按照这个剧情去拍,它的作用是对已发生的事情进行解读,再对未发生的事情进行预测。这个预测非常重要,这可以让你要知道下一步到底要拍什么。
比如拍亚洲象时,我经常跟分集导演沈世平交流,都是对亚洲象已经发生的行为重新分析,再基于这些分析决定未来拍摄方向。比如说老大也就是国王的行为,它到底要干什么,它到底要去哪儿等等,我们探讨了很长时间,这些对后面的拍摄都特别有意义。因为在同一时间,大象女王“武则天”出现了,国王在另一处也出现了,但摄制组分身乏力的时候应该去拍谁,基于之前的分析,我们就能知道要优先拍摄国王。所以对于拍摄中的未知,我们都是永远充满好奇,但同时也要不断对新发生的事情进行重新规划,不断调整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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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期剪辑《众神之地》四期内容时,面对海量素材,您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是如何一步步来结构故事的?
曾海若:后期制作确实是一个特别漫长的阶段,我们拍摄一半时就进入后期了,前后有一年多时间。拍摄的素材量很大,尤其是野牦牛和亚洲象。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到底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虽然拍摄前就有很多设定,但拍摄后这些设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比如第一期《荒野上的轮回》中野牦牛“昆仑”的出现,《粉红色的回忆》中海豚老白的救助故事,还有《寻找故土》中亚洲象家族的故事,我们也没有想到最后拍出了一个类似王子复仇记的故事,而且是一个失败的复仇记故事。另外,我们也拍摄了很多别的内容,比如人和大象的故事,但在后期剪辑时我们做了非常多的减法,只集中保留了故事性的内容,然后把枝节性、背景性、交代性的东西进行了缩减,让整个叙事更像一个故事而不是一个专题片,或知识类的纪录片。剪辑时,我们强调故事性的塑造,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动物主角。
但这些仍不够,片子除了要把故事讲清楚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赋予这些动物以及剪辑节奏上的某种美感、神性的东西,剪辑指导张开法在这方面起了决定性作用。因为他不是导演、摄像,不是现场拍摄的人,所以他不会因为某个镜头是很难拍到的而纠结要不要用,他就大刀阔斧地剪辑删减,第一次看完他剪辑的片子我们都傻了,觉得你怎么这个也删掉,那个也删掉,然后又跟他一块儿再重新剪,最后发现有时“简化”就会出现美感。我们在现场忽略或感受不深的东西会被放大,从而重塑了片子的美感和动物的神性。所以我觉得后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抓住片子的灵魂,然后适度简化,最终将这种灵魂突显出来。
在本片音效设计方面,您有什么要求,又是如何实现的?
曾海若:我们拍摄动物时很难录到当时的声音,因为大量画面都是长焦调的。很多声音是后期补录的,还有一些是拟音。我们的录音师并不总跟着摄影师,他永远都在干自己该干的事,会到别的地方去录各种自然的声音,比如风声,当地环境的声音,野牦牛奔跑的声音等等。这些大量录制的现场声作为后期制作的基础,然后我们再去做声音设计。我同时也在做故事片,所以直接请了故事片的声音设计帮忙做。其实,在做声音设计时并不是简单地把动物的声音贴上就行了,我们首先要想清楚这个片子的主题是什么才能进行设计。因为现场声很嘈杂,应该去除哪些声音,保留哪些声音,突出哪些声音都需要认真思考和设计。比如在《山神归来》中,有的画面只是森林空镜头,但我们也配上了老虎的吼叫,进行虚实结合,来强调故事主题。
《众神之地》的配乐是著名乐队S.E.N.S.神思者,请您结合片中具体片段,来说明本片如何进行音乐设计的?
曾海若:S.E.N.S.神思者是我们合作多年的原创音乐作曲团队,他们能力非常强,其实不需要我们过多地去指导,他们做的音乐永远都比我们贴的那些参考音乐要好。神思者非常敬业,他们不会做了一个主题曲之后大量变奏,而是根据具体的段落重新创作音乐,所以你会看到整个片子,音乐的数量很大,而且每一集都不太一样。神思者成员之一胜木由佳里说,他们会把自己想成不同的动物,在不同的环境下去感受动物的内心。比如说白海豚《粉红色的回忆》这期的配乐,神思者使用了很多人声,但是当海豚要一跃而起的时候,人声会停止,海豚的声音会响起,他们会把最好的表现力留给海豚本身。所以最难能可贵的是神思者真的会用心体会动物的想法,这或许是很多观众看完这个纪录片之后,会觉得很感动的原因之一,因为音乐是很真诚的。所以我真的认为音乐在《众神之地》中最终起的作用,不仅仅是把气氛烘托出来了,更共情了动物的感受。
S.E.N.S.神思者又创一曲催泪BGM(第四集《山神归来》片段)
结合个人经历,讲述下您是如何看待纪录片行业的?
曾海若:我感觉现在国内的纪录片行业比之前更好些了,现在我们可以通过网络明确知道纪录片受众大概是谁,他们会直接发言、评论给你。比如《众神之地》的播出反响让我感觉,纪录片受众非常广,从年轻人到老人都有愿意看的,这对纪录片发展是有利的。另外,国内的纪录片类型也更丰富了。然而,我始终觉得国内纪录片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市场,就是比如我自己想做一个片子,我希望只要我做得足够好,就能卖出去,并通过版权等收入来覆盖成本、不用靠其他兼职的工作来维持生计等,但现在的纪录片行业其实还是主要以某个平台为制作方、出品方。另外,我认为制作纪录片时,我们不能简单把国外成熟的纪录片类型照搬过来,应该有自己的审美,有属于中国自己讲故事的方式和题材,所以《众神之地》也算是一个探索,就是尽可能地融入中国式的思维和文化。因为国外会将纪录片类型化,界限分得比较清晰,但我觉得中国自古以来不喜欢将事物分得那么明晰,而是喜欢更具有美学基础的一个包容性更强的东西。虽然这或许只是纪录片发展过程中的现象,也许最终国内纪录片一样要类型化,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抛开标签化的东西,多做一些融合性的纪录片。
“白海豚”摄制组
“野牦牛”摄制组
您认为成为一名优秀的纪录片导演,需要具备哪些素质?
曾海若:我一直觉得对纪录片导演来说,首先得具备学习能力。因为我们每做一个片子都要对拍摄的领域深入了解,把自己当半个专家,而只有学习才能获得这种跨学科的知识和技能。第二,导演需要借鉴各种艺术门类,全方位提升视听语言方面的能力。比如借鉴电影的叙事方式,小说的塑造人物方式,人类学对于人类的研究方式等等。第三,我觉得纪录片导演要有耐心,学会等待。虽然有时导演需要加班加点,熬夜剪辑片子,但我觉得其他时间不能过于忙碌、急躁了。“时间”对于纪录片来说很重要,如果你足够有耐心,慢下来,会有很多新的发现。
图片 & 视频提供:《众神之地》制作团队
口述整理:冯景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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