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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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来给我送休书那晚我们灵魂互换了

我替他领军北荒他则代我留在这四方宅院被他母亲罚跪被他姨娘算计

我得胜还朝时一眼没有望向他一如他当日

这次是我要和离

1

我的夫君喜欢这位他刚带回的姑娘这几日我都看得出

她明媚又有才气大胆又娇俏敢上青楼与文人们吟诗作对被揭穿女儿身时艳惊四座她吟诵月亮的诗篇叫内阁的学士们心向往之纷纷赞她洒脱狂傲诗如其人

她把这京城的姑娘们都比成了笼子里的雀儿畏缩又小家子气

所以当老夫人问起这几日夫君可有留宿在我这我垂首她颇为失望地看了看我的肚子时当我从小带大的侄子徐修远只粘着她装病躲我抱怨我无趣严苛时当夫君避开我期待的目光将一纸休书放在我桌子上时

我真的很羡慕甚至是嫉妒她

从他从北荒回来我等了三个晚上却等到他亲自把休书送到我房里

我日思夜想的夫君徐子仪敷衍地坐下尝了几口菜

我听说你今天去母亲那里了

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斟酒老夫人叮嘱我要做好准备她今日一定会让徐子仪来我这里

难怪徐子仪眼中闪过厌恶她将我训斥了一顿叫我不要宠妾灭妻

我没……

旁的话我也不愿说了徐子仪掏出那封休书萱梦她这辈子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早想过这一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若非还念旧情夫君为何今夜还来琼月这里我还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不舍

他似乎喝得多了神志不大清明我忙过去扶住他

他身子滚烫意识到了什么愤怒扫落一地羹汤

我吓得后退一步

夫君……

他一步步欺身上来叫我退无可退坐在床边

他将我下巴钳住迫使我抬起头看他他眼中血红

周琼月你连这种手段都学会了

周琼月

我们半年未见称呼已如此生分了么

我们一见钟情四年的夫妻情分比不上他口中萱梦姑娘带来的新鲜感

我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剑眉星目喜怒鲜形于色是我爱了七年的徐子仪不假

还要我帮你脱吗

我哆嗦着下唇说不出话低着头解开外衫

我精心挑的月白色衫子瘫软在地上头绣了我们定亲的美人梅那枝梅花是他跑死了两匹良驹从北荒为我带来的只为博我一笑

那件水红色鸳鸯合意小衣是深夜我绣的绣得两腮滚烫曾经耳鬓厮磨时他促狭地抢过来细细打量看得我耳根滚烫忙去抢夺却被他奸计得逞抱个满怀

我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九月的风透过窗牖吹进来昔日柔情似冰刀一层层刮着我的心

我听见我颤抖的声音

君已属意他人又何必如此侮辱琼月

徐子仪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你若见过她便会知道你有多么恶心后宅待得久了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周琼月你不记得当初说了什么你说你怕生孩子你说再等等我都依你

等她来了你倒是不怕了

我只记得全身疼得剧烈仿佛我生了满身恶疮让他避之不及

我死死抓着当初我们定亲的那支梅花簪子上头的梅花纹样尖锐将我的手心刺得血肉模糊而我竟然察觉不到痛

章台柳巷里最廉价的娼妓恐怕也能得一点温存黑暗中他匆匆拉起被子睡下似乎是被我恶心得要命

我的心好像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整夜的风都从身子里穿过

早知这样……早知……

早知你心意已转我宁愿你死在战场上何必傻傻地盼你回来日夜在佛前祝祷求战场刀剑若无眼都落在我身上不要伤我心上人分毫

我缩着身子咬着下唇哭了一夜

一切是从那天开始变的

2

将军打了胜仗要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三日前我便开始收拾将军府迎他清晨亲自盯着灶上的鸽子汤听说车马入了京我忙不迭梳妆看着妆奁中的首饰犹豫不决连丫鬟绿珠都瞧出我的心思调笑我就戴那支订盟的美人梅簪子定叫老爷爱不释手

远远地瞧见将军坐骑照夜雪白的影子门口小厮们已经欢呼老爷回来了

我看见了我日思夜想的夫君徐子仪他似乎瘦了些想必是战事吃紧操劳太过

他翻身下马却不瞧我反而温柔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一个姑娘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水蓝色的裙摆像朵喇叭花在空中绽开朝气又明媚

又调皮我的夫君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姑娘吐吐舌头毫不在意的样子

夫君……

我才要说出口的话止住了因为这姑娘像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地跑到我面前

你就是将军夫人呀这姑娘笑嘻嘻地打量着我我听子仪说起过你虽然你跟他为爱私定终身被人指指点点但你们嘛都算封建制度的受害者

封建制度是什么意思

……他把我们的过去和这位姑娘说了吗

我心里有些不自在

好好好吾儿回来便好瘦了也黑了老夫人情不自禁滴下两滴泪当初你哥哥去得早所幸子仪还争气像你父亲……

这好好的屋里不坐着倒站在门口好像咱们这么大个将军府找不出个说话的地方似的周姨娘一笑眼角胭脂痣都讨喜几分她笑着搀老夫人进门

寒暄了一阵子妯娌丫鬟们簇拥着老夫人往东暖阁去

夫君我炖了鸽子汤等……

这几日我与萱梦姑娘有些事要料理不必等我

我一愣忽视心头的疼低下头轻声答了句好

子仪她真像你说得那样贤惠诶都不吃醋的那位萱梦姑娘像看到了什么新鲜物件凑过来将我仔细打量长得也好看真是可惜了只知道贴着男人有什么出息

我早同你说过她们哪能跟你比

我呆呆地看着徐子仪心上忽然蒙上一种屈辱感

照夜察觉到我的情绪用脖子蹭了蹭我的脸

照夜如其名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夜间疾驰如闪电照夜故名照夜

当初照夜还是我接生的它性子烈又难驯偏听我一个人话

那会徐子仪还是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被照夜一脚踢进泥坑里哭着去找先将军

先将军是个慈父他架不住徐子仪缠他告诉他一条捷径去讨好那个喂马的小姑娘也就是我

我父亲是马场的驯马人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周琼月

徐子仪看到照夜对我俯首帖耳时羡慕不已他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我而我性子又倔又傲黄白之物也未曾放在眼里倒是难为徐子仪他绞尽脑汁找来稀奇玩意儿玻璃珠子山魈毛编的小人缴获的马刀换来我终于同意他摸一摸照夜的毛

我们也是那时结下的情谊看起来很不可思议马奴的女儿和将军独子私定终身跨越了身份的重重阻碍终成眷属

……不过都是旧事了

3

等我醒来我看见床上躺着的自己脸上泪痕未干

我能看见我

我慌得去探床榻上我的鼻息却发现自己手指粗粝

我慌忙下床跑到梳妆镜前却看见镜中徐子仪的一张脸

……我和他换了魂

我慌忙掐了掐自己的脸不是梦

不等我细细想就听见外面红玉责备绿珠的声音

怎么还不叫夫人今日十五是要早起请安的你要让那帮人瞧夫人的笑话

老爷在里头哪里敢喊呢

我忙摇醒徐子仪看着自己这张脸的感觉颇为怪异

夫君快起来老夫人那里还要请安呢

大约是觉得眼睛酸痛徐子仪揉了揉眼睛看到我顶着他的脸叫自己起床的时候稳重如他也差点跌下床

我顾不上其他的只觉得没给老夫人请安才是第一大事老夫人从我进门第一天就不喜欢我那些嫂子们又言语刻薄一年中也没几个安生日子

这事不可惊动旁人徐子仪先反应过来前阵子京中才斩个妖言惑众的妖道

等我们适应了身体不自在地走到东暖阁时老夫人身边已经是一屋子女眷候着了

老夫人满脸慈爱地看着我令我有些不自在随后又斥责徐子仪

你也是越发金贵了昨日我听丫鬟嚼舌根呢说昨晚夫人发了好大脾气掀了桌子

徐子仪顶着我的一张脸不知道如何应对只闷不吭声低着头

这种旁观的感觉很微妙像神魂出窍

我想帮他说两句老夫人就慈爱地拉过我坐在她身旁摩挲着我的手

叫娘好生看看

这种慈爱的表情我从未见过从前未过门时我就见惯了她瞧不上我冷嘲热讽我配不上她儿子我自知出身卑微又敬她是徐子仪的母亲所以一直忍气吞声

昨日是儿子失手打翻了桌子琼月她哪来这么大力气呢昨日琼月也辛苦了……

伺候夫君可不是女人份内之事哪来什么辛苦周姨娘挺着肚子语气不冷不热

徐家两个儿子徐子仪的大哥秋日坠马惊厥而死留下四岁大的孩子徐修远周姨娘肚子里的遗腹子和几房难缠的姨娘

周姨娘叫周如玉出身自江南一个式微的世族当初徐子仪的大哥打马过江南一眼瞧见了当垆卖酒的她一截皓腕眼下一粒风情万种的胭脂痣没几日便一乘小轿抬进了门

她从前性子豪爽与我交好后来老夫人把管家的事情交到了我的手里后宅琐事让我们渐渐离了心她几番调唆老夫人不是说我的出身便是说我不争气的肚子其实都盯着我那串管家的钥匙

周如玉盼着管家大权

徐子仪尴尬地站在那里我犹豫着要不要替他解围时外头响起了清脆的笑声

谁在外头笑呢老夫人问

是猴儿姑娘和小少爷放风筝呢丫鬟们捂着嘴笑

扶我出去瞧瞧

外头冬日的阳光好小侄子笑得开心追在萱梦姑娘身后吵着要自己放风筝

跑着跑着他一抬眼瞧见顶着我的脸的徐子仪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

我不要婶婶她坏她打我

庄姨娘见机忙不迭揽他进怀里心肝肉儿地哄

庄姨娘无子嗣傍身恨不能把修远抢到自己房中养每回修远念书她不是送点吃的就是调唆修远出去玩

你说到底是没当过娘的人哪里知道什么轻重倘若一时逼他读书逼得急了把身子弄坏了可怎么好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该玩呢读书都读成傻子了那位萱梦姑娘也开了口这叫释放天性

老夫人果然冷冷地看了一眼徐子仪

你若是不辜负他死去的娘亲当真好好教导我便谢谢神佛了若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便把气撒到修远身上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众人忙去哄徐子仪冷冷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涌上一丝苦涩

修远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在病床上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了我

我们家的男人荣华功名都是马背上挣来的如今世道好了我只盼他读书挣个功名……我出身小门小户我爹是个教书匠一辈子读书没读出来什么名堂倒叫她们当话柄笑了这么些年琼月我心性素来极高不肯同这后宅里头的女人们交好只认你做知己我知你心性为人今后你帮我看着他莫让他荒废课业莫走错路……你告诉他读书挣功名是有用的……

血一盆盆往外头端她面如金纸已经没有多少气息只死死抓住我的手恳求我答应她

可修远脾气顽劣这样的胡闹我不知见了多少次从前躲懒装病不肯念书谎话说了一箩筐

众人蜂拥而上请大夫的请大夫端盆倒水的倒水赶上趟在老夫人面前卖弄献殷勤

老夫人自己倒被这阵仗吓到了回身便骂徐子仪

众人纷纷作势去拉老夫人而在我和徐子仪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修远这个熊孩子在众人背后冲徐子仪吐了口口水做了个鬼脸

徐子仪哪里见过这种顽劣性子的怒吼一声

徐修远

修远立马躺在地上索性不动弹了

他……徐子仪正要分辩

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徐子仪脸上我愣住了

……这巴掌本是给我的

老夫人心疼孙子满脸是泪

心肠烂透了的娼妇你想害死他好算计我们徐家你看看你身上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们徐家给你的忘本的畜生那些个书都抄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子仪愣住了似乎想不到慈爱的母亲竟然会出此恶言一时说不出话

琼月啊好歹弟弟回来了你平日里再如何恨母亲这会也该做出点孝顺样子周姨娘继续煽风点火

乱中更乱外头管家匆匆跑来说宫中来人传旨听说是要老爷回北荒

我看了眼徐子仪他似乎还没从那一巴掌缓过来

直到我跪地接了旨徐子仪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4

这关乎徐家的生死存亡这两天他甚至顾不得去青楼里头讨好萱梦姑娘

我们翻遍了志怪话本也没能找到换回去的方法

终于到了最后一日

出发前一夜下了冬雨雨脚绵密淅淅沥沥地打在瓦上我们相对而坐短短的三尺书桌像隔着一条银河

烛火跳跃在他的脸上他眼中熠熠火光如我们洞房花烛夜一般好看得叫我心动

那时的他只有十九岁连花轿门也不肯踹惹得旁人笑他以后一定夫纲不振从下轿到入洞房他将姻缘带抛掷在地上大步上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除却拜天地始终不肯松开

喜娘说这可不合规矩闹喜的亲朋捂住孩子们的眼

你弄疼我了……我捂着发红的手腕抱怨

我怕松开了你就跑了他揭开盖头眼中跳跃着火光少年的眼神拘谨又炙热我跟你说的我最害怕的那个梦是你走了你骑着照夜走了我怎么喊你你都听不见我追不上你我把你弄丢了……

好像我们之中七年的光阴倏忽一瞬那么执着又坚毅的少年不知何时松开了我的手只留我一个人隔着这咫尺天涯

副将杨昭溪世家子弟顽劣鲁莽几番教导他都颇为不服屡次以下犯上但也算是……可用

他一句话把我拉回现实

杨昭溪我记得当初我和徐子仪成婚的时候他也曾与国公府家的老夫人一同来过那时他才十五岁看起来却谦和有礼俨然一个小君子模样四年过去了竟也成了顽劣鲁莽的性子

军师元雀自诩诸葛再世性子保守不行险招可信

斥候长瘦鸦没个正形插科打诨却有奇才奇运傍身可……他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终于笑了可同他拌嘴打发时间

他说到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时嘴角微微勾起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跟我说起他的事情了

从前我在北荒与他并肩纵马我们无话不谈可我如今在后宅之中将军府上下琐碎事务几乎让我忘了小时候的时光

自从我嫁进徐家你就很久没和我讲过这些了我有时候做梦就会梦到北荒的笑尸山魈族难缠的驭兽之术还有笑尸山里头传言的山鬼……

我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书中说那毕竟不是女子的本分

他不愿听一个怨妇抱怨转移了话题

笑尸山传闻有山鬼从前只觉得是传说结果亲眼得见……

他说到笑尸山的山鬼姑娘时神采奕奕我想起外头传闻说他和萱梦姑娘的相遇眼中一片黯然

是萱梦姑娘吧

他有几分被我戳破心思的尴尬

这几日为了这身子互换的事情他甚少去花楼里捧萱梦姑娘的场子都是托随从传信以慰相思

你不必不自在你我已不是夫妻不过被这身子绑着我笑了笑眼中一酸从前与你私定终身元宵出奔便想过今日

我们在一起时徐子仪的父亲欣然同意可我的父亲死活不答应

他鳏居多年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不肯我入将府高门

里头的人都是两只富贵眼一颗势利心你哪里懂这其中的弯绕

子仪会护着我的

我父亲连连叹息可沉浸在爱情里的我什么也听不进去

元宵那日我私自赴了约定了终身父亲气得骂我淫奔

聘者为妻奔为妾你可知道利害

他命我对着母亲灵位跪下铁青着脸把驯马鞭高高举起我自觉无错干脆仰起头等他打我他几番也没狠下心叹了口气把马鞭扔了一个人兀自垂着头坐在角落里流泪那个在马场叱诧风云的周伯乐从小溺爱我有求必应的父亲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第二日徐子仪便跪在了我家门口淋了三日的冬雨我爹终于松动了连叹三声也算是默许了这桩婚事

徐子仪待我不薄任老夫人打断了三根藤条也咬定给我正妻之位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山盟海誓是不会变的

听我提起从前徐子仪面上不自在一声不吭倒显得我像个满腹怨气的黄脸婆

脸上还疼吗我看着他脸上那个巴掌转移了话题

你平日里是如何侍奉母亲的她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如何待她因为她是你母亲所以我也把她当成我的母亲来孝敬

周姨娘说你平日不恭不敬没什么孝心

你信周姨娘却不信我对吗

我静静看着他他却忽然心虚

母亲年纪大了难免嘴上不饶人等以后我们换回来了你去和她道个歉磕个头她只是说话难听心肠却软

骂我是忘本的畜生也只是轻飘飘落得一个嘴上不饶人吗

还要我磕头认错

我只一句小心你哥哥那几房姨娘

后宅的女人还能比战场的刀剑来得厉害他轻蔑地笑了我在京城会暗中打听换回身体的方法你在战场上只消保住性命说不定你刚到北荒我们就换回来了

我们相对无话只剩外头雨打残荷灯花哔剥作响

你瞧咱们老爷夫人多恩爱守夜的红玉和绿珠正在外头话家常

那个什么萱梦姑娘十足的下流胚子不要脸上青楼卖唱还跟太子爷和王爷纠缠不清听说她花楼房间里还藏了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绿珠年纪还小只替我愤愤不平不知不觉声音越来越大咱们夫人这么好一个人这几日都偷偷掉眼泪……

徐子仪脸色难看正要起身责打绿珠被我拉住了

同你和离后绿珠和红玉我都要带走她们从小就跟着我为我说话也是主仆情分你若是责打顶着我的脸未免寒了她们一片心

徐子仪我同你夫妻四年的情分只有这个要求

他犹豫一番还是点了点头

5

出发这一日是万里无云的晴天

他口中的萱梦姑娘没有来送他也就是顶着他这副皮囊的我

听说她新开了一家花楼今日搞开业大酬宾徐子仪本想出去但是顶着我的身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不成

他很失落也很焦躁

所幸萱梦姑娘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将他的不快一扫而空

照夜兴奋得不行一个劲儿蹭我的脖子我翻身上马照夜欢快地扬起前蹄我笑着摸了摸她雪白的鬃毛毛色油亮水滑徐子仪把她照顾得很好

徐子仪拈酸带醋地说

我跟它出生入死四年还从未见过它这么讨好我

十日马程一路北上出了瞭雁关是两三百里的荒地满眼衰草枯杨不见人烟只有几个零星驿站在寒风中瑟瑟

残阳如血余晖给边陲的小城镀上一层衰败的萧瑟意味远处泛着金红光泽的雪山闪着冰冷又炙热的寒意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照夜欢快地嘶鸣我的眼睛有些发热

正在这时营口瞭望的哨兵唤了一声

是照夜是赭将旗副将军和将军都回来了

副将军徐子仪口中那个不服管教屡屡以下犯上的杨昭溪

我回头望去只见天际滚滚尘埃和一抹扎眼的赭红

滚滚尘埃奔袭到眼前我才看见他的脸

凛冽寒光照铁衣马背上的那个少年手持一支银枪枪上血犹未干

朱红的发带将墨色的头发高高束起一把利落马尾一眼望去他身上竟然只有红黑白三种颜色像极了远处高不可攀的千仞雪山利落又狂放

四年前见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如今已经是副将了

然而不等我开口

他手中银枪已经挟着风袭向我面门枪出矫若游龙只听空气中一声清脆的铮鸣下一秒那银枪已停在我喉头堪堪收住

看我愣住他忽然一笑带着一点少年特有的顽劣

将军大人都不笑没劲

他若无其事地调转马头回营对身后震天的恭迎徐将军恍若未闻

我却觉得他并不是闹着玩那一瞬间我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杀意

……这恐怕远不止顽劣不堪了

远看见两个男人左右侍立在帐门两侧

左边的这个男人披着一袭黑鸦毛斗篷眉眼如狐薄唇抿起似笑非笑带着市井之徒的狡黠和机灵

右边的这个男人身着一袭素色长袍却披着厚重的青狐裘与旁边这个精明算计的男人相反他一双丹凤眼似悲似悯北荒正寒冷他还摇着手中羽毛扇

一点属于徐子仪的记忆涌了上来是斥候长瘦鸦和军师元雀

是夜白日接风宴的热闹已经偃旗息鼓

席间杨昭溪多番与我不对付我举杯客气敬他他连头也不抬甚至称身子不适不等我应允便摔了帐门扬长而去

谁知我前脚摸着黑进了营帐杨昭溪后脚便给了我一拳又趁我懵住的当头一脚踹在我膝窝随后一把揪起了我的领口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像狼

他冷着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还是和她和离了是不是

就为了那个女人

6

将军府这头也不消停

你如今是越来越娇贵了老夫人悠悠抿了口茶出身贱家里又穷还不懂规矩能嫁给子仪已经是你的福气

徐子仪跪在地上已经半个时辰只觉得这女子的身体为何如此弱只一会便觉得膝盖酸软额上冒汗汗水刺得手心旧伤隐隐作痛

手上的伤总也不见好有许多要洗的衣服是老夫人叮嘱下去的要磨练她的心性让她学着孝顺不许别人帮忙

那些衣服不过是洗了晒晒干了又收下去再洗罢了

他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强迫她琼月把簪子死死攥在手里刺得血肉模糊

不过也是她自食苦果这种肮脏手段设计他

你也不争气我都送去了那酒你也没能留住子仪在你身边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从前不是也会个什么琵琶懂点什么治畜生医术吗怎么也不学学萱梦姑娘留住自己的夫君呢

徐子仪听了这话猛地抬头

什么酒

妹妹当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周姨娘挺着肚子脸上闪过一丝嫉恨从前弟弟宠你你当然也不知道

……原来这酒是母亲赐的吗

那她那天……

她自己房内的人手脚就不干净哪能教好修远呢庄姨娘讽刺地看了眼红玉红玉垂下眼不语

你就跪在这里好好思过半个时辰后夫子来教修远你不必陪在左右了修远再淘气那也是徐家的人不该你这个外人教导今后修远就交给庄姨娘照顾了

庄姨娘难掩喜色一口应承下来满口包管修远成才以后孝顺老夫人之类的话哄得老夫人喜笑颜开

众女眷簇拥着老夫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徐子仪还跪在地上

母亲之命他不敢违抗

想必是从前琼月性子太要强出身乡野不懂规矩惹得母亲不快母亲才会这般抓住把柄为难她

自己的母亲自己清楚从前二十多年对自己百般疼爱的慈母何曾刁难过自己爱屋及乌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刁难周琼月呢

夫人呀您就是痴心太过操心太过看徐子仪跪着旁边伺候母亲多年的乳母叹了口气想搀她起身这男人们二十多年素来也不见孝顺一娶了媳妇马上就成了顶天的孝子了说什么母亲这么多年不容易若婆媳吵起来自己的母亲都是慈母一家子上下拧成一条藤对付姑娘姑娘的委屈又同谁说呢

徐子仪耳根一热

娶媳妇可不是孝顺父母的吗

老夫人养大了少爷可未养过夫人一日何来孝顺一说乳母笑了笑夫人这不叫孝顺不过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徐子仪自觉无话可说叹了口气

夫人您坐一会喝口热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奴婢出去给您望望风老夫人去瞧孙子不到午膳不会回来的

我只觉得身子不舒服没什么胃口徐子仪摇摇头

不舒服也吃一块糕点垫着

徐子仪摆摆手只喝了几口热茶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

府里头吃饭规矩多老夫人吃饭需得媳妇们站着伺候徐子仪捧着茶盏只觉得眼前发昏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老夫人看他手抖吃饭吃得更慢了

终于他觉得眼底似烧腰如灌醋手上的茶盏似有千斤重一个趔趄倒下了

众丫鬟才要去扶老夫人轻咳一声将筷子一放便无人敢动了

徐子仪一睁眼已经躺在床上了只觉得小腹痛得要命

夫人醒了宫中孙太监派人来问呢年底了

年底了年底怎么了

徐子仪才要起身忽然觉得下身好不舒服

夫人来月信了红玉笑了还好呢没怀上

没怀上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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