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丨史东旭 编辑丨孙杨

2019年12月24日，一架飞机从黑龙江省肇州县上空划过，安全降落在百余公里外的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

从2019年11月初开始，多架航班在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起降过程中，出现了GPS信号丢失和ADS-B系统故障的情况。经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厅排查发现，在肇州县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定位到了无人机管制设备，干扰源就在这里。

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所属的北京大北农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在一个月后回复称，违规使用无人机管制设备事出有因，目的是为了防止“炒猪团”用无人机向养猪场内投放带有非洲猪瘟病毒的病料。

黑龙江大北农农牧食品肇州分公司相关负责人早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曾在夜间看到有无人机出现在养猪场上空。近日，另一负责人则表示，安装无人机管制设备前，只是听说国内南方一些省份出现了“炒猪团”，为了防范有人投放非洲猪瘟病毒避免损失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而据肇州县畜牧兽医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该县并未出现非洲猪瘟疫情以及“炒猪团”。而养猪企业对“炒猪团”如此担忧，出此下策也是无可奈何，仅涉事养猪场内就有4000多头母猪，一旦感染病毒，损失惨重。

虽然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内的无人机管制设备已被相关部门取缔，但企业并没有因为肇州县内并未出现“炒猪团”而放松警惕，除了增加夜视监控设备以外，还增设了人工定点巡逻的方式，以防止出现威胁养猪场生猪安全的情况发生。

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厅在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取缔的无人机管制设备（图片来源：黑龙江省工信厅官方网站）

空中信号消失 险象频频

2019年11月7日上午，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厅收到了一面写着“电波卫士保驾护航，精诚合作消除隐患”的锦旗。送锦旗的，是中国民用航空局黑龙江监管局。

从11月初开始，多架次航班在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近地起降过程中出现GPS信号丢失的状况，部分航班甚至还发生了ADS-B系统（广播式自动相关监视系统）故障。

ADS-B系统是全球民航班机中强制安装的一套设备，可以让飞行员准确知道自身及其他飞机的位置、航向等。两种情况同时发生，就像飞机失去了“眼睛”，严重威胁着飞机和旅客的安全。

这样的情况，也曾出现在除黑龙江以外的其他省份部分机场，干扰现象持续20多天，导致10多架次航班复飞，一些地区的干扰原因仍未查明。

情急之下，中国民用航空东北地区空中交通管理局黑龙江分局向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厅发函，请求进行无线电干扰排查。

经过排查，11月3日，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厅技术人员在肇州县311省道旁的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定位到了无人机管制设备。当晚，执法人员责令企业关停违法设备后，干扰航班发生GPS信号丢失和ADS-B系统故障的信号果然消失了。在公安部门的配合下，执法人员将无人机管制设备取缔。

11月10日，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大庆无线电管理处对黑龙江大北农农牧食品有限公司肇州分公司下达了行政处罚决定书，没收了含有1部发射机和4套天线的无人机管制设备1套，并表示：

黑龙江大北农农牧食品有限公司肇州分公司为了防范无人机投放非洲猪瘟病毒，擅自在天佑种猪场设置、使用无人机管制设备，违反了《无线电管理条例》。

此后，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的起降航班再未受到无人机管制设备信号的影响。“据此经验，其他省随后成功查获该企业安装的两部同样的干扰设备。”黑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厅官网中一条“工作动态”中显示，“当前，‘黑飞’无人机及无人机防御系统的违规配备已经成为无线电安全领域面临的严峻问题和挑战。”

位于黑龙江省肇州县的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外，架设的宣传广告牌

并未发现无人机和带毒病料

“为防范外部人员使用遥控无人机投放携带非洲猪瘟病猪肉，而违规使用无人机管制设备一套，该事情属实。”12月20日，北京大北农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在深交所互动易平台上回复称。

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是黑龙江大北农农牧食品有限公司肇州分公司在肇州县的3个母猪场之一，该公司是北京大北农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属子公司。

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位于黑龙江省肇州县境内，紧邻311省道。这条公路是入冬后，肇州县与肇东市之间路况最好的一条车行道路。

12月24日，肇州县最低气温已达-23℃，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前的树上满是树挂，蓝色铁皮和防止翻越铁丝网围成种猪场的第一道“防线”，种猪场内外都看不见任何人。

2019年10月中旬开始，干扰航班GPS信号丢失的无人机管制设备就安装在进入种猪场大门后的办公区位置。

“原打算3个母猪场都要安装无人机管制设备，只是先把这个作为‘试点’。”黑龙江大北农农牧食品肇州分公司综合办负责人称。安装无人机管制设备的起因，是他在网上看到有人称南方一些城市出现了“炒猪团”，利用无人机向养猪场投放非洲猪瘟病毒，借助疫情制造舆论，炒卖生猪。

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内目前有4000多头母猪，一旦感染非洲猪瘟病毒，损失将是巨大的。而大北农肇州第一种猪场和大北农肇州第二种猪场分别有5000多头母猪。

为了防止类似情况在该公司旗下的母猪场发生，作为预防，便安装了无人机管制设备。

“据我们了解，有一些团伙向养殖场户投放丢弃的死猪，然后制造和传播养殖场发生疫情的舆论，从而诱使养殖场户出现恐慌性抛售，再大幅压低生猪的价格，从而达到‘炒猪’牟利的目的。”12月17日，农业农村部畜牧兽医局二级巡视员王俊勋就11月份生猪生产形势有关情况举行例行新闻发布会时说。

但是据公开资料，到目前为止，尚未有已经被证实的，利用无人机向养猪场投放病毒的真实案例。

“我们确实看到无人机了，我们现在不太清楚他们是不是通过无人机给我们投，但我们确实在我们厂的上方看到过无人机，而且是晚上，有红点。我们比较担心无人机，如果真有投放的，那我们就会很危险，因为此前听说过。”黑龙江大北农农牧食品肇州分公司相关负责人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称。12月18日，在该企业的另外一个养猪场上空据称也发现了无人机。

而据另一位黑龙江大北农农牧食品肇州分公司综合办负责人表示，此前在天佑种猪场内的员工并没有看见无人机以及发现带有非洲猪瘟病毒的病料。关于无人机管制设备是从哪里购买及花费多少，该负责人并未透露，其表示正在与销售方沟通此事。

位于黑龙江省肇州县的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

“宁可多查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一旦有猪感染非洲猪瘟病毒，对于生猪养殖企业将造成巨大损失。”肇州县畜牧兽医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为了防止生猪感染非洲猪瘟病毒，养猪场用无人机管制设备的出发点，也可以理解。

2019年1月1日，黑龙江省明水县一养殖场就曾发生非洲猪瘟疫情，该养殖场存栏生猪约73000头、发病4686头、死亡3766头。

该负责人介绍，非洲猪瘟病毒需要附着载体才能传播，猪肉是它最喜欢的载体，且该病毒怕热不怕冷，即使黑龙江已是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仍无法将非洲猪瘟病毒杀死。

为了防止人员将病毒带入养猪场内，目前，员工放假返回种猪场后，至少需要4天才能回到工作岗位上。首先需要在肇州县内的公司为其安排好的宾馆住两天，两天内需要食用公司为其准备的食品。进入养猪场后，还需要进行消毒和隔离，进入生活区后还需隔离一段时间后，最终才能进入生产区工作。

“连买菜都只去不卖猪肉的菜市场。”该负责人称，能够防止非洲猪瘟病毒进入场内的防范措施都做到了极限。

除此以外，养猪场内还设置了中转料塔，外界车辆将猪饲料运送到中转料塔后便离开，场内的车辆再将猪饲料运送到指定地点。而运送猪仔的车辆，也必须经过整车消毒。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消毒成本也会随之增高。“宁可多查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黑龙江省作为全国生猪及产品调出区省份之一，截至目前，仅肇州县2019年的生猪出栏量已达60万头左右。

大北农肇州天佑种猪场的无人机管制设备被执法部门拆除后，为了防止人为投放非洲猪瘟病毒，将在近日增设夜视监控设备，并用人工定点巡逻的方式防止感染事件的发生。

“‘炒猪’是一种严重的违法行为，必须强化动物防疫行政执法与刑事司法的衔接，一旦出现坚决打击。”农业农村部此前已经公布了非洲猪瘟有奖举报电话，但并没有收到相关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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